卜岳|一箪食，一瓢饮5
武术家保安X领班
后知后觉清醒，岳明辉嚼出现实的苦涩：“你以后打算怎么着？”
问的是卜凡，回答却是两个人的事。
他的人生一眼望到头，一日复一日。添上卜凡，却是历险，伴随未知数的疼苦。
“等比赛争了个好名次，我去武馆教人打拳。然后收工找你吃宵夜，行不行？”
他那时不懂年下爱人惯用玩笑修饰真心与慎重，权当小少爷风过无痕的俏皮话，是为情为欲的限时爱恋，是今朝有酒今朝醉，明日愁来明日愁。
岳明辉勾着卜凡的小手指，小孩似地轻率结下承诺。
“好啊。”
岳明辉不懂武术，喝过洋墨水的卜凡就跟他一五一十地讲解，眉飞色舞地解释不同功夫间的差别，肌肉发力原理，需要补充的营养，什么“蛋白质”“碳水化合物”听得岳明辉云里雾里，后来恍然大悟地总结是要一日三餐吃蒸煮的鸡牛鱼肉，岳明辉边听边打着算盘，他俩一个月工钱加上小费拢共四五十不定，扣除租金，灯油火蜡，定量的三十斤米面，以卜凡的饭量，不知要买多少的鸡牛果蔬？
加之他想为卜凡置办一身体面的行头和几件冬装，岳明辉越想，账上的数越大，心里凉飕飕。
卜凡见岳明辉拧着眉，难耐地扣弄指尖的倒刺，便握住岳明辉不安分的手亲了亲，揣到怀里。
“很难懂吗？”他问。
那些个学问岳明辉都没听出去，闷闷地说了一声“不是”，又怕没捧场，自觉地补上笃定的“是”。
那时卜凡不知怀里人思前顾后地铺定未来三个月的路，只觉得怀里的人矛盾的可爱，扳过岳明辉的小脸，将肚里的长篇大论都化作热烈的一吻，仿佛能抵住三月后上海森然的隆冬。
岳明辉第二天顶着鸦青的眼眶，又是送烟又是送酒，舔着脸求酒店相熟的后厨暗地留切剩的水果，炒剩的净菜净肉，然后偷偷藏在食盒。他怕卜凡嫌脏，用开水烫一遍后认认真真地码好摆盘，大块的都夹到卜凡的碗里，说是后厨对他参赛的鼓励，卜凡立刻一溜烟地跑过去跟人道谢。
至于应季的衣物，岳明辉估摸着卜凡的尺寸买了几件在市场跟人几番杀价的冬衣，卜凡离家时的皮箱薄薄的，哪装得上什么冬装？厚被褥岳明辉也买了两床，塞到柜里，像本来就在原位长着。以往冬天岳明辉是生熬过去，睡前运动热乎了才“咻”地钻到被里，三层的被褥，一薄一厚再加一层衣服，直打哆嗦地盼天亮。今年多了卜凡，万万不能让人冻着。
等家里置办得差不多，岳明辉床下的铁皮钱罐空荡荡地响，他心一横，走投无路地找灵超打借条，支支吾吾地地说来年还上，至于来年是个什么光景，写下字据最后一行的岳明辉一阵恍惚。
公休日俩人约着到公园跑步。岳明辉累得慌，没几圈右腰就发疼，脚步越来越吃力。
卜凡见他捂着腰忙回头给他顺气，待呼吸平稳才搀着岳明辉在湖边小亭坐下。
“还疼吗？”
“要不要喝点水？”
岳明辉摇摇头。
他连轴转了好几天，跑了几圈心里就瘆得慌，原本打算在家补补觉，又舍不得卜凡一个人。
他想跟卜凡呆在一起，做什么都成，只要俩人在一起。
你可以说这种痴粘可笑，岳明辉也是这样想的。
他从前以为做情人和做兄弟前前后后是一个样，至多是两间房变一张床的差异。
他万万没想到，当初不轻不重地一句“好啊”如同偶然得趣拾的石片，玩似地扔进湖心，不慎连带自己的真心，投喂了水底的人鱼。
卜凡就是那只人鱼，莫名出现，莫名地化人，打通两个荒谬的世界。
“你别管我，你继续跑你的。”岳明辉有气无力推开他，不愿拖累卜凡的脚步。
卜凡蹲在岳明辉面前，不管不顾青天白日闲人的目光，哈着气给岳明辉暖手，又上手掐了岳明辉苍白的脸颊：“瞧你这样，我哪放得下你。给你弄杯甜水喝好不好？”
岳明辉还没答应，卜凡丢下一句“等我喔”就急匆匆跑去街边的铺子。
很多时候，伴随情人知暖知热的甜蜜，更多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悸痛。比如卜凡边说着“好吃”边吃下酒店的剩菜的时候，比如卜凡穿着他新买的冬衣还是寒碜地短一截的时候，比如现在，他望着卜凡愈渐愈远的背影消融于人海，宛如离岸的人鱼最终游回深海时，会莫名地流泪。
大概是因为情爱入了心，也刻骨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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