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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LLO!

卜岳|伯爵与花匠 1

岳明辉第一次见Katto的时候,他才一米二高,连英文名Pinkray也是刚胡诌的。

Lawson院长朝花田里喊了一句“小粉光”,一个戴着草帽,底下扎着两只小揪揪的小男孩从花丛里蹭地跳出来,一路蹦到院长面前。

“小粉光,我和Ross伯爵有要事要谈,可以请你替我照顾好小伯爵,领他参观玫瑰谷吗?”

“好的。”岳明辉大方应下。

见院长和伯爵离开,岳明辉伸手想牵小伯爵:“走吧! 我带你看最棒的玫瑰。”

那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只是看着地板,也不看岳明辉一眼,直直地走自己的路。

耍脾气?

在福利院摸爬滚打长大的岳明辉见多不怪,小跑着跟过去。

“这边是Madame Hardy,那边是Belvedere。”岳明辉在花田里如数家珍,小伯爵走在前面却毫无反应。

在岳明辉犹豫怎样撬开他嘴巴时,倒是小伯爵开口了,指着最中间的花田问:“那是什么?”

“是凡心玫瑰。”没有人能抵挡那一抹血色的娇艳和天鹅绒般纷繁的重花瓣,连天神也缴械投降。

“传说这枝玫瑰让下凡的神明一见倾心,甘愿堕为俗世凡人,穷尽一生原地留守。所以取名凡心。当然啦,这是上一代的院长编的。”岳明辉吐舌。

虽然编得俗套,但凡心玫瑰的美貌的确配得上任何一个动人神话。

“你喜欢吗?”岳明辉问。

小伯爵还是立着不动,没说喜欢也不说不爱,倒是犹豫的指尖泄露着答案。

岳明辉心里有底了,抄起兜里的剪子,剪了一朵,又拿刀子削平了刺递给小伯爵:“小心扎手。”

小伯爵挣扎了一会儿接过去,小声地说了句“谢谢。”

他那时还是容易接近,只要一枝玫瑰,也只要有人体贴他一句“小心”。

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?”


“Katto。Katto Ross。”

“哇!好特别的名字!是异国名字吗?”

“是。”他其实不喜欢别人问及名字,因为接下来他有义务解释这古怪名字的缘由,他不可能说这是他来自芬兰的生母取的,更不可能介绍他母亲是伯爵的异国情人。

岳明辉觉出语气中的那点熟悉的回避,换了话题:“你是第一次来玫瑰谷?”

“嗯。”没有追问名字,Katto有些意外。

“那你一定要尝尝我们的玫瑰果果酱和蛋糕!Abbya的店是做得最好吃的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
……


院长和伯爵从房间里出来时,那两个小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,一个手舞足蹈地说着,一个安静地听着,不时点头应和。七月,寒冬未至,花开得正好。

Katto离开的时候,岳明辉在门口朝他挥手,很用力。他们的话题才刚刚聊到巧克力,岳明辉在回味它的味道。

“圣诞节的时候,院长给了我们一人一颗,可好吃了,大家都舍不得全吞进肚里。”

Katto不觉得巧克力有什么好吃的,黏厚的口感,大量的糖精能麻痹人的口舌,再也尝不下苦辣的滋味。

但他还是侧着身子尽量认真地点头,说:“我也觉得好吃。”

坐在马车离开时,伯爵沉闷的声音响起:“那个孩子Lawson院长很中意,将来也许会继承玫瑰谷的花田。但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明白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明白”是懂了,通透的,“是”是敷衍,听过不留痕,专属小孩的较真与固执,大人无需领会。

Katto手里捏着小粉光送的凡心玫瑰,他记得家中有一只中国烧制的小瓷瓶,他挺喜欢的,玫瑰可以养在那里。


Katto踏进大厅时,他那名义上的母亲穿着酒红色的特尔斐礼服裙,戴着象牙白的长珠串正风情万种地走下旋梯。

他叫了一声“下午好,母亲。”

伯爵夫人蜻蜓点水似地点头,上前亲吻了伯爵的面颊:“晚宴要准备开始了,先生们。”

“你今天很漂亮。”

伯爵恭维得十分古板。她还是笑着应承,眼睛却瞄到那枝被藏在背后的玫瑰,艳丽的色泽和她身着的长裙很搭。

“是给我的吗?”几乎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句。

诡异地安静了几秒,她那死死拽住的养子最终还是松了手,沉默地双手奉上。

她笑意更浓了,两指拎起,把玫瑰随手丢给旁边的女仆,叫人鞍前马后地裁剪,五分后她要得到成品。
女仆转身折断花枝的一刹那,Katto猛然想起那只蓝白的中国瓷瓶,一年前就碎在他母亲手里,声音同样清脆。他心里多少有些留恋才会犯糊涂。


晚宴的前半段时间那朵玫瑰还牢靠地别在伯爵夫人的腰上,后来在伯爵夫人一圈圈的飞舞中败下阵来。细高跟踩在花上,一旁的宾客拍手叫绝,说要铺一地的玫瑰才衬得伯爵夫人的舞姿,一枝未免太过谦逊。

她的明艳不过是从活生生的玫瑰中猎取的。Katto想。

晚宴结束后,他从地板上捡起那朵玫瑰。男仆上来制止他,请求他放下手中的污秽。

他拒绝,把花捧在手心往卧房走去。

这次他多少有些肯定,他房里有一只玻璃盏,是他生母的遗物,同旧时的日记,涂鸦画作和胡乱的记忆一起压在衣橱的箱里。蓝白的色泽,干净透亮,母亲说像极芬兰雪山上的冰湖,他当时没懂,扑倒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说,芬兰看上去好冷啊。

母亲抱起他,也不顾小孩的鞋底踩到她身上的裙子,掺着蜜糖似地哄:“等来年春天,雪化了,我们回家,好不好?”

如果当时他没有闹着要去看游行而是满心欢喜地说一声“好”,那年英国寒冬的湖水兴许就带不走他的母亲。

Katto跪着打开尘封的箱子时,松了一口气,在的,没有碎,用衣物裹得严严实实。

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玻璃盏,在这幢宅子里,真正意义上完全属于他的东西只有面前这一箱,他不想再一次失去。

往盏中倒水,又把零星的几瓣玫瑰都轻轻地摘了,放在盏里漂洗,捋净上头的污迹残垢后,Katto趴在桌上,看着轻飘飘的花瓣浮于水上,泛起淡淡的波澜,水中还倒映卧房孤零的油灯。

碎也好,破也罢,都来自同一枝玫瑰,是他的朋友小粉光,Pinkray送的第一枝玫瑰。

小粉光?名字好傻,好可爱。Katto忍不住笑了。

再等等吧,等洗净一夜的浮华,等明日的第一缕阳光加冕,用手帕擦干,再郑重地夹进日记里,喂以时光,酿成干花。

这是他从转瞬即逝的人世学会保存永恒的办法。
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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