xoloverose

HELLO!

卜岳|孤岛洋流

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。这是岳明辉不知在哪看得青春疼痛诗句。
孤岛?这比喻挺有意思的,岳明辉挑眉,动手写在词谱上。
他的歌正缺一个主题。

“孤岛”这个词让他立刻有画面感,是深海中孤零零的小岛,是潜藏在某一滴海水中的平行空间,是被群岛排斥在外的流浪者,放逐在硫酸铜似的透蓝大海。
岳明辉深有体会,他心中也有一处隐秘小岛,别人窥探不得。连养育他的父母,一起玩的死党朋友都不知道有音乐的小种吹到岳明辉心里,在24岁那年开得漫山遍野,势不可挡。

现在还有一粒玫瑰花种飘到他的孤岛上,不知哪来,不知何时扎了根,等他回过神来,已然含苞待放,却只能顾影自怜。
恨啊,恨那根木头。
岳明辉忍不住咬牙。

“哥哥,干嘛呢?”木头过来了。
“写歌呢。”岳明辉说。
卜凡探过头来,瞧瞧他哥写了啥。
“孤岛?哥哥你最近很孤独吗?”卜凡问。
“哎呦,我天!‘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’,听过这句话没?”岳明辉恨铁不成钢地拍自己的脑袋,“我在找灵感呢。你来干嘛来了?”
“找你吃饭。晚饭做好了。”
偏偏在他来感觉的时候被打断了,岳明辉气得扔下笔。
真的是个不会看眼色的木头啊。

岳明辉下楼的时候,木子洋和灵超已经躺在沙发上对打。
“你们还不过来吃饭?”岳明辉嚷道。
“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。早吃了。”木子洋翻了个白眼。
墙上的时钟不偏不倚地正好七点。
卜凡做的是可乐鸡翅,蒜蓉菜心和半尾的蒸鱼。岳明辉把骨头咬得咔咔作响,连细小的骨髓都咬开。
“咸不咸?”卜凡问。
“还挺好吃的。”
哪怕是酸的岳明辉也能给他吃干净,卜凡只能自个琢磨岳明辉脸上细小的表情。
碗是岳明辉和他一起洗的,一个刷碗,一个负责冲洗。
卜凡叫他回去写歌,他没听,跟在旁边接过凡子的碗筷,看着他两映在墙上的影子一高一矮,暧昧地贴合在一起,连多余的光线都钻不进去。

卜凡趴着睡觉的时候,岳明辉拧着小台灯写《孤岛》。
“孤岛”虽然听着像是某部恐怖电影的前缀,但无来由地岳明辉听到了海浪的声音,
也许是身旁卜凡沉稳的呼吸声,也许是夜晚适合回忆,他回想起卜凡带他在青岛的海边漫步,那是同样静谧的夜晚,俩人提着鞋,光脚走在海岸边,沙子有点扎人,海水却是冰冰凉凉地漫过他们的脚背,远处的食肆灯火通明,食客互相叫嚷着拼酒,而传到他们这却只有此起彼伏的海浪声,风声和纠缠的呼吸声。
卜凡开口的时候,烟火不合时宜地在天空炸开,岳明辉激动地回头跟卜凡分享。
那些想要说出的话就消融在清凉的海水中,消散在青岛昙花一现的烟火中。
卜凡无可奈何地对岳明辉笑了。
那一夜,卜凡想说什么呢?岳明辉不知道答案,他害怕又希冀。

《孤岛》只写下开头的旋律,岳明辉就写不下去,哪都不对劲。岳明辉放下纸和笔躺在床上。
旁边的人倒睡得深沉,怕是给扔到孤岛上都不知道。
他想起以前的采访,卜凡选了小弟跟去的孤岛,就挑了个好看的呗。他跟小弟差了九岁,是比不得年轻人的胶原蛋白和英勇无畏。
“别叨叨了。”梦中人像是感应到岳明辉脑内的唠叨,皱着眉头呓语。
“我咋了?”岳明辉转过身小声地反驳,他都没说话呢。
“别叨叨了。”你倒是叨叨个没完。
岳明辉望着卜凡的脸,盯着他睡觉也皱着的眉,嘴巴还嘟起来,像个讨不到奶吃的小孩。
仗着回忆的蛊惑,也怪枕边人楚楚可怜地撩拨。岳明辉闭上眼睛凑近卜凡,在那个嘟起的得不到宠爱的桃心唇轻轻落下一吻,像是那晚沉默的青岛海风。
又是一个万物噤声的夜晚。

岳明辉想了两天的曲子,《孤岛》的前奏基本敲定。他设置了翻滚的海浪声,然后慢慢褪去,人声进入,是干净,冷冽的曲风。
歌词他倒写得很痛苦,两天才挤出一半,那一半还拗口生硬又矫情,岳明辉浑身别扭。他尝试往里加入了常用的意象,岛屿,海浪,苍穹,却始终造不出想象中的岛屿。
没有灵感,岳明辉就上网查资料,查那个句子的出处,解构作者的语境。
搜索栏的第一个词条是一本书,原句即书名,岳明辉花了一分半钟浏览,一分钟沉默,剩下30秒飞快地关掉页面。是小弟年轻时走的文艺风格。
一页翻到底,岳明辉看到最多的关键词就是情感咨询,他点进去看了每一篇的文章,读得越多他越觉得当初自己只是陷入了情感的滥觞。
岳明辉点开第二页时,瞄到了底下的相关搜索。
“没有谁是一座孤岛。”
他好奇点进去,发现原句来源约翰•多恩的《No Man Is An Island》。

No man is an island, 
没有谁是一座孤岛, 
entire of itself; 
在大海里独踞; 
every man is a piece of the continent, 
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,
a part of the main; 
连接成整个陆地

if a clod be washed away by the sea, 
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刷, 
Europe is the less, 
欧洲就会失去一角, 
as well as if a promontory were, 
这如同一座山岬, 
as well as if a manor of thy friend’s or of thine own were: 
也如同一座庄园, 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。

any man’s death diminishes me, 
无论谁死了, 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,
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, 
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。 
and therefore, 
因此,
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; 
it tolls for thee. 
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, 丧钟为你而鸣。 

念到第一段时,岳明辉觉得周身被洋流包围,是来自赤道的暖流,源源不断。
这是一首缱绻的情诗,献给全人类,只是结尾肃穆悲伤。
“无论谁死了, 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,
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。 ”
岳明辉一字一句地回味这两句,像是说他和卜凡的。他想起只有两个人的餐桌,房间里砸不完的香水瓶,每天早上掖好的被角以及那句未说出的话。从一开始嫌弃的老岳,再到直呼本名喊的岳明辉,现在则是含着嘴里怕化似地轻声低语,岳岳,小岳,岳儿,明目张胆地表明岳明辉才是那根木头。
卜凡的心里含着他。
他心尖上的那一角也含着卜凡。
他们像一块小小的泥土,连成一起就是整座大陆。
岳明辉一边感动一边觉得被白占便宜了,怎么他从叔叔辈被喊到儿子辈呢?


新歌的歌词只花了岳明辉一天的时间。卜凡买完菜回家时,岳明辉抱着吉他几乎是蹦到他面前的,扬起手中的纸洋洋得意。
“我听听。”卜凡放下手中的塑胶袋兴奋地坐到岳明辉面前。
岳明辉眼里还残留灵感过后的火星:“这首歌叫《孤岛洋流》。”
“孤岛,洋,洋流?”卜凡捏着脆生生的曲谱一角,表情说不出的怪异。孤岛是岳明辉,“洋流”是指带“洋”字的人么?
“你认真听好了。”岳明辉端好吉他,郑重其事,窗外一城的浮云朝霞都作了他的陪衬。
岳明辉弹第一个音时手都在颤抖,唱到高潮时,像是将那朵孤岛玫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,赤裸地展现它的瘦弱,它的花骨朵还那么小,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展露缱绻的花瓣,追赶着最后的花期。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岳明辉筋疲力尽。
“咋样?”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,他心里烧得难受。
“还,不错。”卜凡艰难地挤出几个字,他听出来里面的认真,固执和温柔,甚至妒忌得到这首歌的人,他拥有了哥哥全部的爱,而自己却还要逼着给出得体的祝福。
岳明辉忍不住踹了卜凡一脚,他看不到卜凡低掩的神情,觉得这个人在吊着他的命。
“这是写你和洋哥的吗?”漫长的沉默后,卜凡表情控制失败,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,说不出的凄凉,岳明辉是块他捂不热的石头。
岳明辉的火气蹭地就上来,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隔在他们之间,他一把箍住卜凡凄凉的脸,带着北京爷们的狠劲咬住对方委屈的小嘴。
“笨蛋,这是写给你的!”

你还不懂么?你是我的洋流,从赤道而来,环抱我这座岛屿,带着四十亿年不断的温暖,源源不绝。


<完>


每一个评论和like都是对创作的支持。Thanks.

评论(21)

热度(77)